敘利亞難民在馬(二):大限之後何去何從?


原文刊於《當今大馬》
作者:蘇穎欣

自去年10月首相纳吉在联合国大会上宣布,大马将在未来3年收容3000名叙利亚难民后,内政部与另外8个非政府组织,包括MyCARE、伊斯兰青年运动(ABIM)、大马伊斯兰医药协会及救济队(IMARET)等,组成一个联盟共同处理叙利亚难民来马事宜。

这项计划由大马人道关怀组织MyCARE主导,该组织是由大马伊斯兰革新理事会(IKRAM)成立,旗下有数个人道救援组织和研究中心。

副首相阿末扎希早前声称,政府为此计划拨款200万令吉,将用于支付叙利亚难民的开销。

这批在5月抵达的68位叙利亚难民,皆是从黎巴嫩前来,经过3个回合的检验。黎巴嫩的非政府组织筛选了200个家庭,再由本地非政府组织前往面试,再进行安全和健康检验。

最后,内政部代表再亲赴黎巴嫩进行面试,最终选出100人。其中有31人决定不前来,1人被拒绝,最后来马的是68人,共17个家庭,有25名大人和43名小孩。

至11月底为止,他们享有每人每月1000令吉生活补助,加上医疗、教育及住宿津贴等,非政府组织也会协助他们安顿、找工作,亦会提供语言课程。

以移民机制安顿难民

值得注意的是,虽然马来西亚是基于战乱而收容叙利亚难民,但因马来西亚并未签署《联合国难民地位公约》,因此皆是以“移民”机制来安顿他们。难民和移民机制,最大的差别在于移民能够在马合法工作,自力更生。

负责执行这项计划的MyCARE资深经理罗哈(Roha Hassan)说,团队尽量筛选专业人才,以让他们来马能够找到工作,生存下来,当中不泛医生、工程师、教师。

“他们是‘移民’,不算是‘难民’。我们把他们带来,给他们6个月的补助……希望他们在6个月适应期后能独立生活。”

“感谢上苍,他们有些已经找到工作,甚至已搬出原本(政府援助)的公寓。”

叙利亚难民祖哈(Zuhair)目前在一家饮料贸易公司任销售员,他的太太玛雅莎(Mayasa)则在国际学校教阿拉伯语,收入尚算不错。罗哈说,其他人有的在餐厅工作,有的在理发店,也有的接些散工,如油漆、修理冷气等。

“内政部答应,只要他们找到稳定工作,将发出合法准证。” 然而,这项承诺至今仍未兑现。

特别证件带来不少苦头

目前,这批68人持有内政部发出的 “IMM13” 特别准证,每一年更新。然而,这张长得不像合法证件的卡片,却也为他们带来不少苦头。

一些单身男子在路上被警察拦下,警察没见过这张证件,怀疑他们是非法移工;有些更直接被带到警局,最后是非政府组织出面解决。

祖哈的弟弟就曾被拦下数次,有者更企图索贿,他终于忍不住呛声:“你不知道这卡是什么?你去问(首相)纳吉吧!是纳吉让我们来的。”

MyCARE署理主席卡玛鲁扎曼(Kamarul Zaman Shaharul Anwar)指出,政府在安排难民来马一事上完全没有经验,仅能依赖非政府组织。更甚的是,政府部门之间在决策和执法上沟通不良,导致问题重重。

“我可以说,这个计划过于仓促,东西都还没有安排好,我们只是要应付期限,在开斋节前把他们送来。”

“IMM13就是这个计划一大缺陷,这张卡每个人都能仿造,都能盖章。”

民间激起讨论与批评

这项计划不止仓促,在民间也激起不少讨论与批评。有者不满政府提供多种福利于叙利亚难民,却无视国内贫穷问题,或是在马已数个世代的罗兴亚难民。

有者担心会否有“伊斯兰国”(IS)恐怖分子伺机进入马来西亚,或政府会否轻易发出公民权给他们。

对此,卡玛鲁扎曼说,筛选机制已排除了可疑分子。而他相信,马来西亚能如90年代波士尼亚内战时伸出援手一样,让饱受战争之苦的人民暂时在马来西亚栖身,重启生活。

“我们必须想办法教育他们的孩子,如果他们待在难民营,孩子没有正当教育,可能一两个世代的叙利亚人就完了。”

卡玛鲁扎曼强调,大马收容叙利亚难民,是希望让他们的孩子受教育。当叙利亚内战结束,他们就会回去,发展他们的国家。”

“这是暂时的,他们最终会回去。我们没有要发出公民权给他们。”

卡玛鲁扎曼再以波斯尼亚人为例,指一些现任波斯尼亚高官,在战争时曾受到马来西亚救援,在此接受教育。战后,他们带着所学知识,返国发展,贡献国家。

必须自食其力才能生存

罗哈则坦承,马来西亚人欢迎所有人,不过他们必须能够自食其力,生存下来。

“我们提供6个月的援助,希望能助他们渡过难关,接下来他们就得照顾自己。”

“他们不是我们的负担,他们有技术,而且非常愿意工作。”

她也举祖哈和玛雅莎为例,说他们一家是“最佳例子”。然而,并非所有人都能适应马来西亚的生活。从天气、食物到语言等,皆需一段调适期,目前已有一些家庭自愿返回黎巴嫩。

她说,叙利亚难民在马面对许多问题,尤其因语言不通,买东西曾受骗,一些人在搭计程车时被“砍菜头”,更别说被当局逮捕后遭索贿,还有社会上的种种歧视。

然而,政府自5月底开始的补助,将在6个月之后,即11月底停止,若还未能找到工作,他们该何去何从?更甚的是,接下来还有更多叙利亚难民将抵马,我们的救援机制已经准备好了吗?

卡玛鲁扎曼表明,非政府组织不会放弃他们。

“我们不可能丢下他们,我们有义务尽力协助。”

他坦承,11月底以后MyCARE会减少援助,希望有其他组织或个人参与救援计划。至于即将陆续抵马的2000多名难民,该组织则尚未接获通知。据称,接下来将由青体部负责接待。

“这对我们来说是第一次,我们也学习到很多……希望接下来所有东西都到位了,我们才安排更多的人进来。”

战争结束后就回家

罗哈也说,不少仍找不到工作的叙利亚难民开始担心,在马的未来会否顺利。

问祖哈会否担心援助停止后在马来西亚的处境,他信心十足地说“一点也不担心”。

“我们不担心在马来西亚的未来,我们有工作。我可以在任何地方工作,在餐厅、在哪里都好——没有问题。”

他比我还确定,马来西亚政府之后会发出准证,让他们在此合法工作。

“战争结束后,我们就会回去叙利亚。”

拜访祖哈一家的这天,玛雅莎准备了晚餐,我们在饭桌上聊天,他们的小女儿艾达(Aida,化名)不知从何处拿出几朵假花,边吃饭边欣赏。

玛雅莎说,“这是我们抵达机场时,马来西亚人民送给我们的。”

原来,这些花朵本来绑着鸡蛋,是马来婚礼上赠送给宾客的“鸡蛋花”(bunga telur)。祖哈笑问,“我了解花的意义,但为何有鸡蛋?”

鸡蛋象征富足饱满,和新生命的孕育。不知道是谁为玛雅莎等人准备了鸡蛋花,或许是希望他们来到马来西亚,能够从战乱重生。

上篇:叙利亚难民在马(一) 我们那毁于战乱的新家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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