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蕉風》一文

《蕉風》501期 2009

Terima Kasih, Yasmin!  /蘇穎欣

華人說：「如果有一天，馬來西亞只有華人，我想我會移民。」 

馬來人說：「如果有一天，馬來西亞只有馬來人，那一定大亂。」 

我們就是如此這般地無法分離。即便是再多的不平等、再多的爭執、再多的埋怨，我們卻已包容了這不完美，將之化為生活。這樣不是很好嗎？女主角說，扭開收音機有三種語言的歌曲，肚子餓有各種不同的食物可以吃。不像其他國家只有同一種人，同一種語言，同一種食物，不是很無聊嗎？

國產導演Yasmin Ahmad於7月底辭世，各界都十分惋惜這位讓大馬電影揚威國際的馬來西亞人。我想，我們失去的不僅僅是一位導演、一位廣告人，而是一位比任何人都了解 “One Malaysia” 真正含義的馬來西亞人。她用鏡頭說故事，一幕幕熟悉的場景，一句句多種語言的對白，一些發生在你我周遭的事，卻都是我們一直忽視的；她用電影寫詩，沒有華麗的詞藻，沒有刻意地鋪陳，只有單刀直入、幽默風趣的橋段，卻總能讓人在上一秒鐘會心一笑，下一秒鐘卻留下了眼淚。Yasmin的電影通常只花了10幾天就完成，這證明了電影需要的并不是出色的特效、重大的成本，而是真正地打動人心。

Yasmin曾說：「馬來電影中華人都是鑲著金牙、開賓士車的胖子，華人都是騙子。而華語電影中馬來人都是懶鬼，就像在好萊塢電影中所有人都是壞人，只有白人是好的一樣。我的電影中不想重覆刻板印象，誰去關心那些更邊緣化的印度人？以及住在鄉村真正貧苦的華人與馬來人？不同種族的人有那麼恐怖嗎？」 種族主義是最表面的東西，真正造成問題的其實是偏見。因此相信愛能夠戰勝一切的Yasmin Ahmad在她最富盛名的三部曲Sepet, Gubra以及Mukhsin中，把故事圍繞在馬來女孩Orked的愛情故事上。Orked這一家人就顛覆了我們印象中馬來人形象，他們風趣幽默，非常相愛，喜歡看香港電視劇，對Orked和華人Jason談戀愛一點也不反對，反而給予全力支持。而Jason也不是馬來人印象中的有錢華人，他是賣盜版VCD的小販，真正的興趣卻是看書寫詩。Yasmin最特別的地方，就在於她把這些看似不可能的變成可能，還將了觀眾一軍，反問「這為什么不行呢？」是誰創造這些規定的？是誰說一定要是我們印象中那樣才是對的？她就是這麼一個充滿驚喜的說故事人。這讓我想起了日本漫畫家阿保美代筆下的主角：樂善好施的白兔阿姨、和爺爺一起長大的蘋果樹精靈、相處愉快的動物們。是誰偷走了我們的童真和單純，讓我們都不再相信平等？ 

或許有些人還沒看過Yasmin的電影，但對於她的短片一定不會陌生。她為Petronas拍攝的賀年及國慶短片都曾經深深打動我們的心。兩家世代結怨的雜貨店因彼此的子女相戀而和好；平常上課嬉皮笑臉的小男孩卻是無法和家人吃團圓飯的孤兒；嫌棄年老父親的子女在開齋節獲得原諒；陳鴻明對馬來女孩愛的告白；兩個異族好同學會拼出Dinosaur的寫法卻不知道Race（種族）是甚麼…Yasmin的敘述方式是柔軟而又溫暖的，許多短片也都會透過小孩的角度來看這世界。而短片的最後以一句 “Kanak-kanak memahaminya” 就直接了當地傳達了在小孩眼中簡單的「愛」。 

Yasmin說自己是個storytelller再適合不過了。透過一則一則的故事，引發我們去思考對家人、朋友以至國家的愛。我們在這個國家擁有的其實已經很多了，因此我們是特別的。如果馬來西亞人都用心地看過Yasmin的作品，這個國家一定會少了很多不必要的糾紛，我想。如今她走了，還有誰能在我們深陷在偏見和現實的泥沼時伸出一雙溫暖的雙手呢？ 

Terima Kasih,Yasmin!

       

《寬中人》以外 ，我的文字第一次被刊登在雜志上，這無疑是最大的強心劑了。沒有期待 ，果真會有驚喜。謝謝錦忠老師，我會繼續努力的！